【武田砂鐵專欄】您都和太太談論什麼話題？

文／武田砂鐵

【武田砂鐵專欄】因為同時有嚴重的駝背和肩膀異常僵硬的困擾，最近一年常去推拿、整骨。推拿的師傅通常會一邊按摩身體一邊攀談，而我總是漫不經心地旁聽。房間裡排著4張按摩床，雖然用薄薄的簾子隔開，不會看到別人的身影，但談話則一定會聽得到，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。
　
例如在大約2週之前，就聽到隔壁床位的談話，一名高齡女性在抱怨說「靠退休金過活，買不起高級的豆皮」。據她所說火鍋料當中最喜歡的就是豆皮，但自己和丈夫都是靠補助過活的，不太敢隨心所欲的購物。最近更是因為丈夫的身體不太好，也不太常出門了，卻很想要參加週末的槌球大賽。也因此，想要趁著今天把膝蓋治好。年輕的師傅雖然回答說「好的！」，但真的能在槌球大賽之前治好嗎？　希望是能辦到。

就像這樣，因為可以將談話聽得如此清楚，讓我極力避免談及個人私事。我不是住在東京的正中心，而是住在有衛星都市之稱的地區，只要在平日的上午前往的話，便常被問到「您今天不用上班嗎？」。我都會模糊地答道：「因為是自由業，隨時來都沒有問題」，但就是會被追根究底地詢問：「是從事哪一種的工作呢？」，我只好回答「嗯，就是坐在電腦前面工作，所以有嚴重的肩膀僵硬……」，試著把話題轉移到症狀上，但對方還是繼續追問「是在電腦上做些什麼工作呢？」。終於就在我回答「文書作業相關等等的」之後，對方總算感受到我的態度，發現「這個人，好像不太想聊天吧。」

攝影師：Anna Shvets，連結：Pexels

大家都愛聊婚姻經？

但其實我太太也是在同一家推拿。太太在這種場合也是不太喜歡說話的類型，也不會隨時配戴結婚戒指，所以不太會被別人追究隱私。只有和一位喜歡看電影的女師傅，簡短地談到「去看了那部電影」，後來我們還在家裡談到「原來興趣這麼不合」。因為不知道太太是星期幾的幾點會去，至今為止曾有2次，同時在這狹小的推拿院當中一起就診。在相隔2個病床的空間聽到了妻子的聲音。盡是只針對問題回答的冷淡回應。

然而，就在前幾天，在某個出示健保卡的時機，被發現到「咦，武田太太的先生就是那位武田先生啊」。只好做好心理準備「下次去的時候肯定會被問東問西了吧」，硬著頭皮前往果然被開心的攀談「您和那位武田太太是夫婦吧。」「嗯，是的」。我用一貫的語氣答道。「您都和太太聊些什麼呢？」。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呢。「嗯，什麼都談」。「咦？這是和太太都聊些什麼呢？」。想不到對方再次追問。我再次回答「嗯，什麼都談」。即使一再重複這樣的對話，還是不減對方的亢奮情緒。一旦知道已經結婚了，就想要不斷追問私生活狀態，這樣的態勢真的是不可思議。

但這不是這位師傅的錯，對方只是依照過去的經驗，發現這一類的話題比較容易讓大家敞開心胸。的確，經常可以聽到隔壁病床的人在抱怨丈夫，假日的時候也會聽到先生在說妻子的壞話。似乎只要碰到和婚姻相關的話題，大家就能打開話匣子。然而，我卻不想聊。只是太過冷淡似乎也不太好，只好說：「昨天，(妻子)好像來過來這裡了吧」，對方終於不再問下去了。

前幾天，和妻子在附近的車站散步時，遇到了2位推拿師傅，喊著「武田先生！」跟我們打招呼，但因為他們沒有穿著平常的制服，一時也沒看出他們是誰，以為有讀者發現是「武田砂鐵」，變開朗地回應了「您好！」。在說道「您好！」的「！」的時候，才發現是推拿院的師傅…但已經太遲了。隔天妻子去推拿時，似乎馬上就被問到「您先生平常是這麼笑容滿面的呀」。簡直讓我都不想再去這家推拿了。自從被發現到我已經結婚，就變得難以保持冷淡態度。為什麼，大家都這麼喜歡從「結婚」來開始拓展話題呢？

作者武田砂鐵

1982年生。東京都出身的自由作家。著作《紋切型社會》榮獲第25屆Bunkamura雙叟文學獎。其他還有《藝人寬容論》、《自卑感文化論》、《日本的顧慮》、《書信往返之漫無目的隨興應答》（和又吉直樹共同著作）等著作。

完整報導收錄於 with與妳國際中文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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